阳光清澄,雨露微凉,鸟鸣清透,河水叮咛。
被河水和十一号一路带到这里的温云刚从半昏中醒。便坐在湿地上好奇的打量着新奇的世界,手里握一把湿糯摩手的沙,虽不知为何物,称何名,但却让他感到无比的兴奋和愉悦。
当然,如果身边不是还躺了一个看着半死不活的人,还有手上被阮纳音折断的右食指,相信这份愉悦会更甚的。
虽然很想就这么一走了之去见识外面的世界,但这样似乎并不好……
他确实是只想一个人走,并不要倚仗身边的人。
她虽说救了自己,但生性的残暴和戾气满腹。
这些,和十一号相邻一间屋子里住过多年的温云可是一清二楚。
带上她,不是得每时每刻都要和她连线意识去平和她的心绪?
那就是等于在自己身上挂一个累赘!自在没有且不说,=累也得累死!
尽管从相处的短时间来看,她才是那种可以在新世界活下来的人。
身手好,好像什么都会用。
相信带上她在身边帮助必定很大,可要是自己一个不小心惹得她不高兴,凭自己,指不定放松的时候眨眼间就一命呜呼了。
这不是带个人,明明是往自己头上悬菜刀子。
纵使如此,温云还是扔掉手中的沙子,推推躺在自己身边的少女,本就柔软的身躯和绵软水波似的晃起来。
起码,得尽份人事吧,求个心安理得也好。
“醒醒……醒醒……”
温云连着叫了十来声,地上的人还是木头似的一动不动。
思虑再三,又伸手探探她的鼻息。
还是有着十分微弱的热气的。
但就是叫不醒。
温云扭头环视四周,荒无人烟。身后是一片树木,身前是一条还算风平浪静的大河,再视左右,皆是延绵无边的河岸线。
他心中的逃出生天的快乐很快就被自己所处的无人区冲散了。
这里没有冰箱,吃的怎么来?用的怎么来?要到哪里去找灯?
没有煤气灶,要怎么生火……
温云心里没底,幻想着,也许林子里就会有一个像自己住的小房子一样的东西,只不过会比自己以前住的要差一些,并且是可以随意出入的。
温云抱着自己幻想出来的希望,从柔软的河滩上站起来,拍拍干在手上的沙砾。
河面泛起轻风,携着一股河腥味扑鼻而来,吸饱了河水的睡衣沉甸甸的往下拖,向地面拉出一条长长的水琏,继而珍珠般的向下掉。
那么自己眼下唯一的累赘,就是这个人了。
温云看一眼躺在地上小脸发白的十一号,那唇兴许是在憋气造的,变成了死人皮一样的惨白,身上的睡衣也湿沉厚重。
“别说我办事不厚道啊……你要是现在起来,我们就一起走。”
温云指着她,打算最后再试探性的叫她几句,结果仍是一样。
该怎么办……
温云嗓子有些干,不想再叫下去,收回了手,思虑间瞧见了从她右手掌上顺延下来的血迹,让周围间沙子小小的吸了个饱。
拿过少女的手来一看,五指纤长如竹的右手上布满大大小小的咬痕,于手背中还有一个小小的针眼,在阳光的照拂下闪着银光。
是针头吗?
一手拇食指并拢压向针头,一手将它拨出。
断开的针头从血与肉中脱离,重见天日。
阮大头要给我注射的药剂,会不会也跟这是一样的呢?
不过自己还算是幸运,针头穿过皮肉,只有一点被注射到身体里。而针剂里剩下的都“物归原主”了。
她可没这么幸运,不出意外,应该是打进身体里不少。
温云颇为纳闷的想着,将针头丢在一边,秀眉轻凝,十指收紧,对着地上的少女深思起来。
眼下唤醒她最好的办法嘛。自然是侵入她的意识,把她的情绪调动起来。
温云伸出舌头舔舔干裂的嘴唇,隐隐有些不安和畏恐。脑袋开花的入骨之痛还历历在目,他光是想想,腿都有些发软。
不过……现在才她一个人,应该没事吧。
头上的太阳渐辣,温云拖着她来到河边的树荫之下。
温云沾着几粒沙的手捧向少女苍白的清颜。以此增加二人的接触面积,让侵入起来可以更加简单。
可不知为何,留着针眼的右手,总是在少女的脸上微抖。但这还并不妨碍温云的能力。
温云按惯例将意念集在胸口,再向着少女发散而去,二人面面相对,只要感觉得到身上生出无数无象无形的轻丝随风飘动飞舞,一碰到她身上,纷纷刺入了她的身体。
但只是第一步,意念还未向胸口集拢,脑仁像被抽丝剥茧般,片片剥离于身。
温云大骇,嘴部大张,口水没了控制,一串长长的口津十分丝滑地在少女的颈脖之上。
他想收手,但四散的意念如柳枝随风乱摆,百条千条,东南西北,带着各色异样的情绪,如饿兽见血般狂扑到少女的身上。
温云哆哆嗦嗦的收回手,两眼一翻,牙齿打着寒颤,把脑袋死死地摁在河沙上,身躯蜷缩如虾,半天没能从中脱出身来。
这时,静躺的少女略有浮肿的手指已经能时不时弹动。
许久,温云一个翻身,好似刚从鬼门关进出过一趟。
不知又过了多久,温云才转身面相向昏迷中的少女,瞧着她惨白的脸,劝慰般的弱声轻言:“你,你看,咱俩是一起逃出来的,你帮我,我也帮了你,谁也不欠着谁的。
况且我还帮你平心静气了这么多年,虽然算不上朋友,但于情于理,我温云也算对得起你了……
所以嘛……咱俩现在各奔东西,你要是醒了,大家都好过……
你要是没醒的话……也别怪我。”
温云半撑起身,准备独行其事,刚起身走没两步,又怀着些许愧疚瞧她一眼,最后苦口道:“真别怪我,我确实是尽力了。”
这话虚意极盛,也不知劝的是谁。
温云光脚踩着柔软的温暖的沙子,向前方的树林前去,头上的太阳越发的毒辣。他欲要加快两步走向树林,身后河淙淙流动。
树木外有一片灌木和杂草组成的草地,柔软的草长得极好,都有齐腰的高度。
温云才穿过去草地,正要进入林子,身后传过来树枝被扯断的脆音。
接着,是树叶被撸下的瑟瑟声。
温云心里像有只鼓猛的敲打了一下,心房惧颤,身一转,脚一旋,低着腰好奇走上前查看。
远处的河岸上,穿着沉重湿白睡衣的少女,此时正在摘着头上的绿油油的树叶,在手里和着鲜血揉成一团,往嘴里硬塞,很是艰难地咀嚼。
竟然醒了!
温云大喜过望,本就没多沉闷的心情也应时全好了,从草丛中现出身来,小步跑过去。
“我还以为你不行了呢!”
温云远远地看向着她喊,脸上还带着些许愧怯。
“你手没事了吧?”
少女边咀着嘴里的树叶,扭着脖子,有些傻愣的瞧着跑向自己的人儿,嘴里还不忘嚼动着那几片加料的叶子。
直到温云跟她说了话,她才停下了动作,眼里是说不出的迷恋,像初生的幼鹿。
少女吐出嘴里嚼出青汁的叶子,睁着泛着亮光的大眼睛盯着眼前的人,心里阵阵暖意散出。
欢眉秀眸,长相清甜,声音也很俱有磁性。
嗯……所以,他应该是
“妈妈~”
软腻腻的一声叫唤,让温云怀疑自己耳朵进的水还没出来完。
妈妈这两个字叫得很好,只是下次不要叫了。
“你什么意思?”
温云在她面前停下脚步,打量眼前的少女,笑容烂灿甜美,眼里炯炯有神,还带着一脸的心潮澎湃。
“妈妈!”
这声叫为更是得意。她还把手里的没来得及享用的树叶子撸下来揉揉,接着硬塞到他嘴边,软腻道:“妈妈,吃东西!”
温云额头上描了几道深黑的线,拉开自己睡衣的一角,露出有些坚实的胸部,硬声道:“我是男我,没东西给你吃!”
这家伙……脑子泡坏了?
那更不能带着她了!
温云凝起脸,抢过她手里的树叶子,随意看一眼,确认过是从来没见过的菜,当即断言道:“这东西不能随便吃,可能会有毒!”
“不怕,能吃!而且我能消化毒的。”
少女拍拍与年龄不符的平胸坦脯满脸的骄傲,可最后还是把手里的树叶子丢掉了,转口起疑。
“难道妈妈不能化毒吗?”
“我不是你妈。”
温云郑重其事的说道。没由来的心中升起一股子恶烦,退开一步,拉开和她之间的距离。
“我叫温云,跟你没血缘关系。而且,我是男的。”
温云对其直言,却只引来了少女木愣的一个点头。
随后那长着黑丝的小脑袋又猛摇起来。
她心中十分坚定的认为,他就是自己亲人!
“不!你就是。”
少女小嘴一嘟,一个前扑,抱上他的右手臂,赖上他的那瞬间,心头都是暖洋洋的,如抱住了一把六月的盛阳。
温云生怕被她给缠上,去扯压在小丘里的上臂,初时用力弄不下来,后来使了真劲,手按在她肩头借力,还是无济于事。小臂就像是被卡在了两面狭窄柔软的砖墙间。
紧接着,她又怕自己的“亲人”走了,一个起跳,两腿张开挂在他的身上,细长的腿圈住温云的软腰。
温云可受不住这个,女孩本就和他一般高,再这么一跳一圈,被掰断的食指被小股压着,疼得他直咧嘴。
“痛痛痛!压到我手指了!”
温云痛得脚上没了力气,一把半跪在沙地上,抽着气大喊。
“欸~”
失忆般的十一号还有些不明所以,从他身上脱落下来。
温云不敢再碰食指,当即抓着右手手腕紧捏着,跐牙咧嘴的闭眼强忍,清瘦的润脸涨得通红。
“妈……呃……你,你怎么啦?”
温雨走到他身边愧疚问道,却不敢再碰他,屈着眉心半跪在沙地上,心里又急又疼,看着温云在沙地里忍着痛不敢呼吸的可怜样子。
少女心里所想的美好认亲环节,就在温云的惨痛中破灭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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